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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未婚夫妻的短暫相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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潘德拉貢的亞瑟親訪格朗斯,自歡迎宴第二天,宮廷內就傳出了大好消息。此次,雙方要締結一樁般配美好的婚姻,這在近六十年來,可謂稀罕事。

鑒於男方僅二十歲,並未“成年”,目前兩位只是口頭訂婚,具體婚期還未商榷出結果。然而,這也足夠令許多人雀躍不已了。

窩在自己寢宮,格妮薇兒已經接受了一波又一波祝福。除了父母兄長的親口恭喜,更有無數她認識或者不認識的貴婦貴女趕來道賀——其盛況,不亞於多年前利奧德三世大婚前夕。格妮薇兒盡可能維持笑容,但整整一天下來,她的臉都快僵了。

此刻,格妮薇兒仰躺在搖椅上,等侍女給她按摩,塗滿香噴噴的乳液。她指揮著她們重點照顧自己額頭和眉間,滿懷感慨:被太多人歆羨奉承著,有時候也很疲憊。

這一次,她敏感的察覺到,幾乎所有來者都更加真心實意,再沒有負氣不平或矯揉造作。瞧瞧,短短半年多時光,她從一個被家族拋棄的修女回歸上層社會,又忽而成為一國公主,再然後虜獲了年輕英俊的鄰國國王的心;所有人都不得不為她的好運氣咋舌,把她當作一個傳奇看待。

好個一步登天的傳奇。

更難能可貴的,這個傳奇故事中所發生的一切,都很符合女主角格妮薇兒的心意,而並非僅是外表光鮮。

這會兒,格妮薇兒胸口溢滿甜蜜。她其實很渴望能和圭尼維爾分享喜悅。可惜,她的幽靈好友還縮在那本被稱作“聖物”的游戲書裏,無聲無息,沒有動靜。

她擡擡手,揉揉自己臉頰。“明天的安排……是要去圍場獵狐對吧?”

侍女回答她,嗓音蘊含前所未有的恭敬。“是的,殿下,獵裝很漂亮,一共有三套,您要提前試一試嗎?”

格妮薇兒本想擺擺手,“明早再說”;但她回憶亞瑟那灼人的眼神,情不自禁又坐起來,其敏捷程度簡直把侍女們嚇了一跳。

“好吧,我都要試試,快一點。”

有了精心準備,第二天,格妮薇兒果然打扮得光彩照人。其實,無論她穿什麽,在亞瑟看來,未婚妻都是最亮眼的那個。然而,圍場中驟然出現一個英姿颯爽的她,一切自然美景,便全成了她的襯托。

公主的深紫色獵裝是件新鮮玩意,看上去是仿制了某類男士禮服,可裁剪又處處體現了女性的柔媚。裙擺設計得恰到好處,即使格妮薇兒騎上馬,也不妨礙行動。裙子下邊,她還穿上了頗男性化的長褲,在某些人看來,未免過於離經叛道;好在她的高筒靴遮蔽了大部分,顏色也分布巧妙,看上去,一點兒也不突兀。

“這是聰明的設計家,研讀‘天界聖物’得出的成果。”格妮薇兒毫不掩飾這身裝束的由來。“所以,我想,天界的聖者也是喜歡世俗生活的。”

亞瑟細細瞅著她,目不轉睛。他眼中的少女,雖然面孔稍顯稚嫩;而尚未長成的身體,側著坐於馬背,在貼身獵裝束約下,竟有種雌雄莫辨的中性美。

被他凝視太久,格妮薇兒都有些不好意思了。她扭過臉,故意不去理睬他。

兩人剛剛確定了關系,卻還沒有經過正式的訂婚典禮——利奧德四世已決定將它保留在亞瑟離境的時候。所以,亞瑟有點拿不準面對她時的禮節尺度。

“你穿什麽都漂亮極了,格妮薇兒。”他索性決定,怎麽合意就怎麽來,即便是不熟稔的甜言蜜語,也要大膽嘗試。

不等她回應,亞瑟走上前去,就想要拉住她那有點散漫的馬駒。“今天,你預備下場嗎?”

看著她身邊那些如臨大敵的侍衛,他其實猜得出她的真實水平。大概,和他了解到的一樣,她曾在狹小封閉的修道院耗費四年光陰,難得有機會外出踏青——這從她東張西望的好奇表現可見一斑。

還好,她上次生日時,自己送的都是適應拉車遵守規矩的好馬。

格妮薇兒笑著搖頭。“不,我能坐穩已經是個奇跡。策馬奔馳、捕獲獵物得看你們男人的本領。”

亞瑟不由得挺挺胸膛。“那我可得好好展示一番。雖然,我僅帶了一條獵狐犬,但它可是相當矯健有本事的。”

他臉上洋溢著驕傲自得。“很快,你就會知道它的能耐。”

接下來的行程,證明亞瑟不是炫耀。利奧德四世父子滿圍場東奔西跑,兩人收獲還沒有做客的亞瑟多。

“這個季節不是獵狐的好時候。”亨利馭馬經過格妮薇兒身旁,發牢騷道。

格妮薇兒忍不住要腹誹他這種給自己開脫的習慣。自己的兄長自己知道,雖然馬術不差,但畢竟比不上曾在戰場上沖鋒陷陣的亞瑟。而父親大人,雖然養過不少好獵犬,目前使喚的這一批,卻是即位後才搜集的新良種,相互配合還生疏得很。

面對的是一國國王和王儲,普通賓客大概會盡可能“謙讓”。而亞瑟竟毫不客氣的拔得頭籌,固然有年輕氣盛的緣故——他很樂意在意中人面前出風頭。

“嘖嘖!”陪著格妮薇兒慢慢遛馬的幾位貴婦均作出誇張的表情。“瞧瞧潘德拉貢陛下送來的這些,多麽純凈的白狐,上好的皮毛,真叫人羨慕!”

“陛下真是體貼入微,這些獵物都處理得好幹凈,一點血腥也不見呢。”一個打扮花哨的貴女稱讚道。

“殿下,你應該前去看看。多麽宏大的場面,幾十條獵犬一齊出動,但是跑在最前面的,卻是遠道而來的……”恰好,埃斯特夫人馭馬從格妮薇兒身畔經過,捂著嘴吃吃笑著,貶一群誇一個。“領先的那位還常常走神,動輒要趕回來給公主送禮物呢。”

被熟人如此打趣,這下,格妮薇兒的臉終於紅了。

天藍藍,草青青,日光和煦,白雲萬裏。微風吹拂著,輕輕掠過她發燙的雙頰。

真是做夢一般。她幼時罕有機會騎馬外出,更遑論參與圍獵。而回歸家中不到一年,她的生活就變得截然不同。眼下,除了父親母親的侍女侍衛對她照顧有加,新未婚夫不時湊過來、鞍前馬後噓寒問暖,她的周圍更環繞著無數善用恭維之辭的人們。

“哎,我從未見過您這樣爽利的獵裝,款式奇特,把柔美和剛毅結合得如此融洽。”某個貴婦興致勃勃打量格妮薇兒的衣著。考慮到公主殿下的服飾確實出色,她也就真心實意,誇得毫無負擔,讓格妮薇兒忍不住會心一笑。

另一個貴女則作崇拜狀,誇耀起格妮薇兒的騎術——天知道她自個在馬上的動作又有多蹩腳。所以,有對比在,她也就不憚於厚著臉皮說瞎話。

無知或天真,都是奉承的模式。格妮薇兒對這類場面話,一面耐著性子聽,一面還給予少許回應——雖說驕橫跋扈亦是公主的一種生存方式,但格妮薇兒覺得,當面給人難堪還是太過低級掃興。

她已經不是個慣於放縱的孩子。

況且,恰到好處的吹捧不免令她有些飄飄然。私心而論,換了誰,都不易堅決抗拒這種享樂的狀態吧。

正在此時,亞瑟又一次策馬來到她跟前。

“哎呀呀,今天的勝者歸來了~真是壓倒性的勝利啊!”某個恰在近處的貴婦眉梢眼角一並挑起;她用力鼓掌,大聲讚嘆,面朝向格妮薇兒,猜想公主會喜歡這樣的遣詞用句。

聞言,格妮薇兒終於沈下了臉。公主殿下緩緩轉過頭,瞪了那位一眼。“行獵還沒結束,國王陛下和潘德拉貢貴客的比較還得等一等……”

本來還在洋洋自得的貴婦,被她帶硬度的話語給驚了驚。的確,即使利奧德四世根基淺薄,到底是一國之主,在外賓眼前的顏面是很需要顧及的。尤其,這位還是他未來的女婿。

見狀,亞瑟倒是暗暗放了心。在他看來,懂得偏心自己父親的公主,比一味討好未婚夫的女孩,似乎更冷靜理智,更值得信賴。

“王後殿下請我來看看你,一起過去聚聚?”

格妮薇兒把這理解為“獨處”的邀約。畢竟,如果她跟著亞瑟行動,沒被王後邀請的女人們只能留在原地,目送她被侍衛簇擁而去。不同於無甚武力可以湊近她的貴婦,那些謹慎寡言的男性,總得和上級保持一定距離……這便有了亞瑟期待的空間。

於是,她欣然點點頭,表示接受。

把格妮薇兒帶出嘰嘰喳喳的貴女圈子,亞瑟其實有點松口氣。遠遠望著那些人七嘴八舌說個不停,他就禁不住揣摩,是否他們會給她灌太多迷魂湯。他深深懷疑,自己已陷入了不必要的擔憂:唯恐摯愛的未婚妻被他人給帶壞,變成那類他所熟悉的、虛榮自大的宮廷貴婦。

兩人並轡而行,格妮薇兒笑著籲氣。“我的騎術沒有太丟臉吧?喏,他們說的話太好聽太誇張,仿佛我這種樣子都可以即下場行獵、沒準還能拔得頭籌。”

亞瑟不自覺皺了皺眉。作為一個久經打磨的騎士,他想委婉指出,即使她穿的是“獵裝”,也是象征大於實際的演出服。她騎行動作生疏,能保證不墜馬,已經很不錯了。至於參加圍獵,那更是個天大的笑話。

並非他不尊重女性,但女人麽,跟打獵簡直是絕緣的。誠然,周圍有些貴女比格妮薇兒動作嫻熟,但也不過五十步之於百步——側坐著攀住那些溫順母馬的脖子,想要追逐獵物,無異於天方夜譚。

“如果你能指揮動獵犬……好像根本不可能。”他終於沒管住嘴,漏出一句大實話。“呃,還是像王後殿下那般在場邊守候比較好。”

他難道是希望她,與其待在圈子中聽無聊的奉承話,和貴婦們嘻嘻哈哈;還不如站到高處去,孤傲虔誠的守望自己的丈夫?話一出口,亞瑟也被自己的語氣給弄糊塗了。

熱烈的激情剛得到回應,他就開始用絕對理智去考慮問題?

他到底在糾結什麽,是否想得太多?

他竟想當然、以王後的標準去要求格妮薇兒了?

其實,她還只是一個純潔的少女,正處在如鮮花一樣、需要呵護的年紀啊。

亞瑟在心底稍稍反省了下。見格妮薇兒似乎對自己話語沒有太多反應,他忽略那絲淡淡的遺憾,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,轉而高高興興提醒她欣賞周圍景致。

格妮薇兒也很配合的觀賞風景,滿臉怡然自得。表面上,她若無其事,實際上,內心亦波瀾起伏,浪潮洶湧。

她隱隱感覺,好像,亞瑟本意是談論一個頗為沈重的話題呢。

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晚間。她待在臥房,獨自一人,打開抽屜。就在她不抱任何期待、打算自言自語幾句再去睡覺時,她意外的發現,圭尼維爾居然出現了。

得了,她的傾訴對象回來了。

格妮薇兒有點好奇,又有點急切的問圭尼維爾:“你怎麽樣,還好麽?”

幽靈垂頭喪氣。“沒什麽進展。即使我竭力闖入、在游戲空間裏待了很久,也不能使故事繼續進展。畫面停止在原處,我無法誘發任何記憶。”

格妮薇兒不知是該同情她還是同情自己。“那,你預備怎麽做?”

“也許,還是得依靠你……”幽靈揉揉腦袋,視線掃過格妮薇兒的臉。“這幾天,發生了什麽事嗎?”

容光煥發的格妮薇兒,在昏暗的室內,雙眼簡直明亮到不容忽視。

格妮薇兒微笑著,點點頭。“我已經……決定和亞瑟結婚了。”

圭尼維爾表情凝固了數秒,令格妮薇兒有些莫名的僵硬。“啊,那真是,恭喜你……”

幽靈居然會流淚——格妮薇兒心中微顫。雖說她看不見真實的眼淚,但那面龐那表情,顯然是在哭泣。

圭尼維爾哽咽道:“太好了,祝賀你,格妮薇兒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確定了身份,心態就不一樣了呢。

話說,那個年代的女人只好側著騎馬,怎麽想著就覺得腰疼啊啊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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